第091章 9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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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1章 91
倉庫整理出來當做運動場地, 越野車停在車庫外，車庫裏空出來作為對戰練習場。
舒禾翻身躲過對面打過來的電擊，見對方魂不守舍的迷糊樣, 恨鐵不成鋼，控制樹枝掩護自己的行動軌跡，跑上去一個側翻, 踹在他腳腕上。
腳下重心失衡, 江彥一下子摔到地上, 磕到腦袋, 疼痛感讓他回過神。
“你是怎麽了，老是在走神。”舒禾把人拉起來，“身體不舒服就去找周姨, 早說你狀態不好, 我就找俞哥對練了。”
江彥頹廢的往墻上一靠，滿臉愧疚, “抱歉啊舒姐，我就是心裏有點亂，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。”
“都想什麽了？”舒禾走到後門的桌邊，拿起毛巾擦擦身上的汗，又丟給他一條。
江彥接過毛巾, 悄聲嘀咕, “我成為異能者，加入你的小隊, 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 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？”
“……”舒禾無言以對。
“不是不是, 我不是說你不好的意思。”江彥慌張解釋兩句，往地上一坐, 毛巾搭上後背，“這些天，心雨總對我愛搭不理的，以前她不是這樣的，是因為接觸的人多了，對我沒興趣了嗎？”
舒禾幹掉一瓶礦泉水，抱起雙臂，看著貼墻坐著的青年一副為情所困的頹廢模樣，隨口問。
“幹嘛不直接去問她。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江彥混亂的捂住腦袋，“舒姐，你跟你男朋友親密無間，肯定不理解我們這種若即若離的關系，有些話不說還好，說開了，關系就徹底結束了。”
“你倆什麽關系啊？”舒禾，露出吃瓜的小表情，“你喜歡她？”
“嗯。”江彥矯情的絞了絞手指，把毛巾蓋到頭上，“反正都是我一廂情願。”
舒禾整了整運動背心，丟下內耗的青年，套上外套從後門走進客廳。
俞明和林覓在廚房裏準備今晚的晚飯。
她徑直走向後院，看到了在倉庫裏體能訓練的喬心雨和周麗花，還有兩個跟著做操的小朋友，每個人都是一副認真的表情，額頭出了不少汗。
“心雨——”她沖著倉庫的方向喊。
倉庫門沒關，喬心雨聽到聲音，一邊抹著汗就跑了出來，“舒姐，叫我有事嗎？”
“沒什麽事。”她無所謂的擺擺手，惆悵的抱怨一下，“就是江彥那個二楞子一直跟我念叨你，對戰練習也不好好做，這次還好是我反應快沒給他下重手，要是下次給他對上怪物還這麽不專心，最少也得落下個殘疾。”
聽到是江彥狀態不好，喬心雨擔憂地看向車庫的方向。
舒禾悄悄觀察她的表情，火上澆油一波，“你說他那麽年輕，有多餘的精力不提升異能反而被心事困住，一直在胡思亂想，難怪異能強度一直停滯不前。”
能力的強弱並不會影響舒禾對自己隊員的看法，問題還是出在心態上。
有問題就解決問題嘛，一直憋著不說，畏縮不前算怎麽回事，難道是單純喜歡內耗，然後浪費時間和精力嗎？
喬心雨一個溫婉的女學生都練上了搏擊技巧，瘦弱的身體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，長了十斤，精神氣好了，頭發都長得快了。
看她還在猶豫，舒禾幹脆打直球。
“你們兩個關系最近，去幫開導開導江彥吧，當然，你不願意的話，我就讓俞哥去，他應該會很願意調/教一下頹廢的小青年。”
“別。”想起每回江彥跟俞明對練都累到脫力，喬心雨往前邁了兩步。
“別讓俞哥去了，我去吧。”
看人走向車庫，舒禾去衛生間洗了個澡，洗得香香白白的，換上長袖連衣裙搭帶花邊的襪子，跟車庫裏光著膀子幹架的女英雄簡直天壤之別。
俞明正在切菜，餘光眼尖的看到了女生繡著蕾絲花邊的裙子，擡眉調侃。
“我們大小姐穿那麽漂亮是有約會？”
聞言，林覓從竈臺邊回過頭，一眼就看到了穿著青綠色長裙的舒禾，踩著五厘米高的瑪麗珍小皮鞋，微卷的空氣劉海，披散的長發，耳後發間各夾著兩只蕾絲蝴蝶結，像從童話裏走出來的精靈。
他藏不住驚艷的神色，蓋上咕嘟咕嘟冒泡的湯鍋，拿過抹布擦擦手。
“小禾，要出去逛逛嗎？”
“嗯。”舒禾擡了擡手上的米格條紋的墨綠色針織衫，是給他選的外搭。
林覓會心一笑，摘下腰上的圍裙，“俞哥，麻煩幫我看一下鍋。”
“放心去吧。”俞明一邊控制著刀切菜，另一邊控制著不銹鋼盆晃動，濾掉食材裏的水，對金屬的運用已經爐火純青。
林覓三兩步跑出來，接過舒禾遞來的大衣穿上，低頭湊到她耳邊，“只是稍微打扮一下就好漂亮。”
舒禾小臉一紅，拿出口罩自己帶上一個，另一個遞給他。
平常很難有閑空做精致的打扮，穿的那麽漂亮卻要把臉遮起來——是要出門去打聽基地內部的情況吧，換裝掩人耳目。
“我要不要戴帽子？”林覓主動配合她。
舒禾想了想，從空間裏翻出一個淺木色的漁夫帽拿給他。
穿戴整齊後，挽住他的胳膊走出家門，踩在綠油油的草坪上，風格清新休閑，猶如畫報裏走出來的一對模特。
*
又破又臟的越野車開進別墅區，在別墅區內外吸引了不少的視線。
街上的行人們談論新來的異能者小隊質量參差不齊，身負異能也還是像逃難過來的一樣狼狽不堪，不比他們運氣好，根本沒吃過災變的苦。
靠近帝都的，在第一波幸存者轉移時就有幸進入基地，整個Z市居民更是天選幸運兒，在暴雨發展到中期時就盡數轉移到穹頂之中。
“高墻上每天都在開炮開槍，一號基地的兵工廠從來就沒停轉過，有這麽多熱武器，誰還稀罕異能者啊。”
“知道什麽叫鋼鐵洪流嗎，異能者再強也是人，只要是人就有弱點，哪個基地要是把希望寄托在異能者身上，我笑話他一輩子。”
“之前張博士不是從東原基地帶了研究數據過來，異能者就是人類本身的基因突變，跟那什麽轉基因大豆差不多。”
“基因突變的東西不確定性可就太多了，又是受紅月幹擾，又是升級受限，得虧我沒成為異能者，不然可遭了老罪了。”
行人們彼此交談著，使用基地內的貨幣在街邊的小攤上買了一些基礎物資。
穿著體面幹凈的行人從身邊走過，舒禾打量了一眼他們手中的物資，大都是罐頭、壓縮餅幹和生長周期短的蔬菜。
她挽著林覓的胳膊，小聲念叨，“怎麽沒聽辦事處的人說起過貨幣的獲取途徑？”
正說著，身邊人就停下了腳步。
她擡頭看去，林覓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個門牌，“貨幣兌換處”。
走到門前，從打開的門裏看進去，滾動屏上是今日的兌換價，黃金、白銀、鉑金等貴金屬都在兌換之列，除此之外，還有一例格外顯眼的，單獨列成一排的晶石兌換系統。
一階晶石兌100貨幣，與白銀等價。
二階晶石兌800貨幣，與鉑金等價。
三階晶石兌3000貨幣，是黃金的三倍。
再往下就是天價了。
一包200g壓縮餅幹相當於四個饅頭，一個成年人一天的口糧，只需花費10貨幣。
按照這樣的購買力計算……她要是把腰包裏的晶石都對成貨幣，大概會對基地內的金融系統造成不小的沖擊。
“有熱武器保護，也無法改變覺醒異能才是人類的進化趨勢。”林覓淡然的看著這一切。
官方收集晶石無非只有兩個用途，研究異能和幫助隸屬基地官方的異能者進化。
兩人沒打算進入兌換處，從門前走過時，旁邊僻靜的小巷子裏傳來悄聲的呼喚。
“帥哥美女，要兌換貨幣嗎？我們這兒的價錢比兌換處的價公道多了，有需要的話可以來看看，渠道合法合規。”
一個穿黑衣戴黑帽的瘦個子貼著墻邊招呼他們。
舒禾一眼看出，他是個異能者。
精神系異能者，一階初期，汙染值……
53％？？
“嘖。”她皺皺眉，拉拉林覓的手，示意他，自己對這個人很感興趣。
兩人跟著男人進入小巷，七拐八拐走進了一間簡陋的小鋪面，一進店門就看見玻璃櫃臺裏的玻璃瓶裏裝著一小堆一階晶石，大概有十來顆的樣子。
“我們有幾顆晶石要出，你這裏的兌換價是多少？”林覓開門見山。
碰見敞亮的主兒，瘦個子滿臉嬉笑，“不愧是外頭來的，說話就是豪氣，我這兒的確只收晶石，一階能加價到120，二階加到900，三階晶石，您如果有，我能出到這個數。”
他比了一個一：10000貨幣，比兌換處的價格高出三倍不止。
林覓審視臟亂小的店面，不覺得一個低階異能者能調動那麽多的貨幣，“你出那麽高的價錢，不怕擾亂市場被查？”
瘦個子笑而不語。
舒禾直接從林覓褲兜裏摸出一顆二階晶石，“大家都在基地裏住，以後少不了要出晶石，真心處個朋友，我們也省得再找其他的門路。”
看到二階晶石，男人的眼頓時就亮了，積極的回答，“害，告訴你們也沒關系，只要你們在這兒稍微住個幾天就都能明白。”
“貨幣兌換處是隸屬於一號基地財政部的基礎設施，收到的晶石和貴金屬都屬於一號基地，所以一號基地的防衛部才養得起那麽多異能者。”
“我們其他四個基地表面上是跟一號基地共存共榮，但是到了特殊時期，我們四個基地也都只是保衛一號基地的緩沖地帶。”
“當然，他們建造基地的時候初心肯定是好的，但其他基地加起來也有三四萬人呢，怎麽可能允許一號基地把好東西先吃了，剩下的才分給咱們，所以就搞一些非常手段。”
“你們真不用擔心，這都上頭默許的，其他三個基地也都有這種地下黑市，大家心知肚明，為了內部和平，誰都不會挑破的。”
原來是這麽一個權力失衡。
太宏大的東西梳理起來又覆雜又麻煩，舒禾不覺得自己有拯救世界的野心和能力，也就不想深挖下去。
她摸出了一顆三階晶石，在瘦個子嗔目結舌的震驚中，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。
“你是受人工幹預覺醒的異能者？”
瘦個子的瞳孔顫了顫，健談的面孔頓時變得緊張起來。
“別害怕，我沒有惡意，只是來這兒之前聽說山河基地有了人為幹預覺醒異能的新技術，覺得很神奇。”
舒禾說完，扭過臉去天真的摟緊林覓的胳膊，藏不住的小激動都從晃悠的裙擺裏顯現了出來。
“親愛的，要是真的有讓普通人覺醒異能的技術，那你也去試試吧，我砸鍋賣鐵也一定讓你覺醒異能，這樣咱們就能殺更多的怪物，賺更多的錢，再也不愁吃不上飯了。”
她的戲癮張口就來，演傻白甜就真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傻樣。
林覓憐愛的摟住她，“老婆，如果真有這樣的機會，我一定會配合，成為異能者，讓你過上好日子。”
末世之下還能不離不棄的夫妻，像大熊貓一樣是數量稀少的珍稀物種。
在每個人都淪為工具的當下，晶石和物資才是個人心頭最重要的東西，為此賣兒賣女賣老婆的數不勝數。
看著一對小夫妻在自己面前表露真情，男人輕吐一口氣。
不忍道：“你們別打覺醒異能的主意了。”
兩人費解的轉頭看向他，就聽男人嘆氣道，“兩個月前說是有參與異能相關實驗的名額，報酬是兩袋大米，我當時背著老婆孩子報了名，一千個人裏抽二十個人，我好運抽中了……”
實驗的過程令人毛骨悚然，將某種神秘的黑色液體註入到人的脊髓液中，不到二十四小時，試驗人員就出現了發燒的癥狀。
三天後，男人醒過來，發現自己覺醒了精神系的異能，自己無論說什麽話，別人都會聽信。
也由此得知了實驗的具體情況，二十個受試者，當天死亡三人，第二天四人變異成怪物，第三天又有三人在高燒中出現內臟衰竭的癥狀，搶救無效去世。
活下來的十人裏，大部分都是力量系、速度系等發展上限不高的異能屬性。
也就是他好運氣覺醒了精神系異能，才活著回到家裏。
“覺醒異能的風險太大了，就算能從實驗中活下來，也會一直被研究室的人員監視，我要不是抱上了梁先生的大腿，現在還躲在家裏不敢出門呢。”
舒禾感到莫名的壓抑。
生活在山河基地裏，頭頂是一成不變的燈光，厚重堅實的鋼鐵穹頂，保證安全的同時也把人圈養進了大棚裏。
若不直面真實環境中的危險，就要做出受人控制、為群體安全犧牲的準備。
或許大部分人是真心喜歡這樣的安全穩定，也不覺得那樣的實驗是種問題，但她只覺得窒息。
“幫我兌這顆三階晶石吧。”
“好。”男人轉過身去拿現金給她，面值100的貨幣捆好一沓拿給她。
數好現金後，舒禾將晶石放到玻璃櫃臺上，一顆黃澄澄，一顆黃綠色。
男人看著兩顆晶石，欲言又止。
“聽你跟我們嘮了那麽多，剩下那顆你換成貨幣，給你的家人買點好吃的吧。”
舒禾揮揮手臂跟男人告別，和林覓手挽著手消失在了門外。
從小巷子裏走出來，林覓才問，“為什麽要送他一顆？可能他根本沒有家人，就像他說的，他是精神系異能者，即便說謊也沒有人會聽出來。”
“他一階的能力，能騙得了我？”
來到視野開闊的路面上，舒禾才感覺心中的憋悶減輕了些。
“他才一階，汙染值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五十，相當於只剩半條命了。”
聽她惆悵的語氣，林覓滑下手去牽住她的手，握過來貼來自己腹部，按著她的手背在自己肚子上畫圈。
“你有點不開心。”
舒禾低頭看路，“來這兒之前，我以為山河基地會是個世外桃源，可事實跟我想的差太多了。”
沒有團結一致的高昂，沒有心懷希望的堅守，只有不見天日的穹頂和末世之中對於未來灰暗的、不擇手段的探索。
她不喜歡這樣的氛圍。
“那我們就離開這兒，這片土地那麽寬廣，一定會有適合我們居住的地方。”
“嗯。”舒禾有被安慰到，那不忘強調，“無色晶石我還是要拿的。”
林覓摸摸她的頭，“只要你開心，想做什麽我都陪著你。”
*
車庫裏，兩人側身相對，默默無言。
十幾分鐘後，江彥終於忍不住了，從地上爬起來，扯掉頭上的毛巾，走到喬心雨面前。
“心雨，是我哪裏做的不對嗎，為什麽你對我的態度不像之前了？”
喬心雨低頭看鞋子，語氣淡漠，“小彥，你該多跟俞哥舒姐他們學習，我什麽都幫不上你，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。”
“什麽叫浪費時間？”他掰過她的肩膀，“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喜歡你？難道你覺得我們之間就算作為朋友，說幾句話也算是浪費時間嗎？”
“小彥，愛是會消失的，但能力不會。”
喬心雨眼含淚水，被強迫著與他正視，聲音哽咽。
“或許你對我的感情只是極端環境下的吊橋效應，以後會有其他的異能者跟你並肩戰鬥、交付生死，你會和別人產生更深的羈絆，是哭是笑，我都不會在你的身邊……我……只是一個普通人。”
她也很難過。
可是能力與使命的不同讓他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，作為普通人，她要怎麽去體會他的心境，和他一起成長？
沒有答案的問題盤旋在腦海裏，禮貌的疏遠距離，至少自己能心安。
“不是這樣的。”江彥咬著牙，眼眶通紅，“我也是個人，我不是個戰鬥機器，難道我沒有選擇自己伴侶的清醒頭腦？”
他緊緊握住她的胳膊，這些天縈繞在自己腦袋裏的紛雜思緒，全都從嘴裏吐了出來。
“我知道我沒有那麽強，要跟舒姐他們學的還有很多，可我不是變成了異能者就只剩下變強這一個目標。”
“子軒喜歡做數學題，俞哥愛搗鼓金屬工具，周姨每天都換著花樣做面點，舒姐和林哥不狩獵的時候就談戀愛、拍照畫畫吃好吃的，他們是活生生的人，有自己喜歡的人和事，難道我不能有嗎？”
“心雨，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異能者，我喜歡你，因為你的溫柔善良，你的不離不棄，因為在最苦最難的時候，你看見了我，我也看見了你。”
江彥說著，哭腔越來越明顯，眼淚嘩嘩的往外流。
壓抑在心裏的情緒一股腦的傾瀉出來，整個車庫都回蕩著青年的哭聲。
“我喜歡你，想和你在一起……”
“如果你對我也有感覺，能不能……嗚嗚嗚……不要推開我……嗚嗚嗚啊……”
青年哭的眼都腫成了核桃，喬心雨拿過他手裏的毛巾，給他擦擦眼淚，又給自己擦，兩個人都哭成了淚人。
門外，兩個小孩子貼著門偷聽車庫裏的動靜。
江哥哥哭了？
喬姐姐也哭了？？
過去快二十分鐘了，還在哭……江哥哥的嗓子都哭啞了……真能哭啊。
*
晚飯的主菜蓮藕排骨湯和烤蔬菜，主食有紫米飯和紅糖發糕。
舒禾美滋滋的喝湯，吸溜一口排骨，輕輕一咬就脫骨，煮到變成粉紅色的藕，輕輕一咬就斷開，又糯又甜，帶著一點細細的纖維感，吸飽湯汁，輕輕一嘬就是滿口的排骨湯。
好久沒吃紅糖發糕，她掰了一塊大的，送到嘴邊就有一股淡淡的紅棗香，牙齒咬下去是介於面包和饅頭之間的松軟又厚實的口感，嚼起來甜滋滋的。
烤蔬菜刷的是橄欖油，撒了黑胡椒海鹽調味，類似西餐的簡單做法，保留了蔬菜的脆感，用電烤箱烘烤，邊緣還帶點微焦。
對於純素的食物，舒禾的好感並不強烈，但為了補充維生素和營養，吃得很積極。
吃到七分飽，註意力才從飯菜轉移到桌上的人。
大家都在有意無意的看向江彥和喬心雨，她跟著看了一眼——
好家夥，他們兩個是怎麽了？
眼睛又紅又腫，臉和鼻子也是紅紅的，好像大哭過一場，還是哭的撕心裂肺的那種。
“江彥？心雨？”舒禾點了他們一聲，“提醒一下，今天輪到你們兩個洗碗哈。”
兩人哭的有點缺氧，吃得很慢。
聽到舒禾叫他們，先後點點頭，沙啞的喉嚨沒敢直接回答。
飯後，照例是一個小時的消食時間。
舒禾一頭紮進孩子堆裏，在地毯上鋪好飛行棋游戲盤，招呼俞明過來一起玩。
兩個孩子和一個孩子氣的成年人湊到一起，茶幾前的地毯立馬變成了幼兒園，俞明就是最負責的幼兒園園長。
他坐到地毯上，取下鼻托有些松動的眼鏡，掏出手帕擦了擦鏡片，又戴回去。
四人展開激烈的角逐，廚房裏的二人在清洗碗筷廚具。
周麗花坐到沙發上，從包裏掏出了毛線球繼續織帽子，林覓坐在一旁幫忙理毛線，餘光瞥向四人玩鬧的身影，有些心不在焉。
小禾笑得那麽開心，該不是把上午拉過勾的事給忘記了吧。
有心思撮合別人，怎麽就不念念自己的男朋友呢。
他轉頭看向客廳落地窗上的倒影，額前的劉海長長了些，遮到眉毛，臉變化的不大，就是秋天衣服穿的多，一眼看過去，扁平的一片，儼然一個清瘦的大學生。
似乎有點寡淡。
讓人沒有那種世/俗的欲望？
林覓把手上剩下的毛線整理好，起身去玩得正嗨的舒禾身邊，俯身告訴她，“我想洗個澡，先回房間了。”
“嗯嗯，你去吧。”
舒禾應著，甩出骰子，看到點數後即刻爆發出歡呼，“是六！我快到終點啦！”
“該輪到我丟骰子了。”夏子軒舉手。
俞明環視被燈光照亮的客廳，連落地窗前的草地都被屋裏的光亮照的一片嫩綠。
水電供應不缺，配備好幾部座機，一家人飯後消食休閑，資源的貧瘠和未知的危險被隔絕在高墻和穹頂之外，這樣安寧美好的生活，也太夢幻了點。
“不拉窗簾嗎，可能有人在監視我們。”
“讓他們看唄，客廳是休閑區域，誰會在這兒使用異能啊。”
“……我處理食材的時候用了一下。”
舒禾頓了一下，笑著垂垂手，“安心啦，我跟林覓基本摸清了基地內部的情況，那位高先生從前是基地負責人梁國偉的合作夥伴，一人從政一人搞錢，老搭檔了。”
他們能住在這兒，享受這些東西，左右不過是梁國偉和高遠想拉攏他們加入五號基地的防衛隊，先拉攏，再控制。
“這些當權的人想要控制武力以保證自己的地位，維護穩定的現狀以爭取更多利益，以在其位謀其政的想法來看，是無可厚非。”
她沒接觸過高層的競爭，對那也不感興趣——現在可以放松身心，養足精神，當然要好好享受。
想著，清澈的眼神看向俞明，“哥，我有預感，他們會很喜歡你。”
俞明咳嗽兩聲，“你又有主意了？”
“沒有啦，但是你想想，對方能舍得下本錢讓我們住別墅，為了達到目的，應該還會有其他的手段……”
“你擔心我們小隊頂不住？”
舒禾搖搖頭，聲音平淡，“我又不是無良老板，其實基地裏的生活還算安穩，或許你們留下才是更好的選擇。”
大家聚在一起，一路前行，只是為了尋找一個可以躲避天災的安全的避難所。
現在，已經找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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倉庫整理出來當做運動場地, 越野車停在車庫外，車庫裏空出來作為對戰練習場。
舒禾翻身躲過對面打過來的電擊，見對方魂不守舍的迷糊樣, 恨鐵不成鋼，控制樹枝掩護自己的行動軌跡，跑上去一個側翻, 踹在他腳腕上。
腳下重心失衡, 江彥一下子摔到地上, 磕到腦袋, 疼痛感讓他回過神。
“你是怎麽了，老是在走神。”舒禾把人拉起來，“身體不舒服就去找周姨, 早說你狀態不好, 我就找俞哥對練了。”
江彥頹廢的往墻上一靠，滿臉愧疚, “抱歉啊舒姐，我就是心裏有點亂，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。”
“都想什麽了？”舒禾走到後門的桌邊，拿起毛巾擦擦身上的汗，又丟給他一條。
江彥接過毛巾, 悄聲嘀咕, “我成為異能者，加入你的小隊, 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 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？”
“……”舒禾無言以對。
“不是不是, 我不是說你不好的意思。”江彥慌張解釋兩句，往地上一坐, 毛巾搭上後背，“這些天，心雨總對我愛搭不理的，以前她不是這樣的，是因為接觸的人多了，對我沒興趣了嗎？”
舒禾幹掉一瓶礦泉水，抱起雙臂，看著貼墻坐著的青年一副為情所困的頹廢模樣，隨口問。
“幹嘛不直接去問她。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江彥混亂的捂住腦袋，“舒姐，你跟你男朋友親密無間，肯定不理解我們這種若即若離的關系，有些話不說還好，說開了，關系就徹底結束了。”
“你倆什麽關系啊？”舒禾，露出吃瓜的小表情，“你喜歡她？”
“嗯。”江彥矯情的絞了絞手指，把毛巾蓋到頭上，“反正都是我一廂情願。”
舒禾整了整運動背心，丟下內耗的青年，套上外套從後門走進客廳。
俞明和林覓在廚房裏準備今晚的晚飯。
她徑直走向後院，看到了在倉庫裏體能訓練的喬心雨和周麗花，還有兩個跟著做操的小朋友，每個人都是一副認真的表情，額頭出了不少汗。
“心雨——”她沖著倉庫的方向喊。
倉庫門沒關，喬心雨聽到聲音，一邊抹著汗就跑了出來，“舒姐，叫我有事嗎？”
“沒什麽事。”她無所謂的擺擺手，惆悵的抱怨一下，“就是江彥那個二楞子一直跟我念叨你，對戰練習也不好好做，這次還好是我反應快沒給他下重手，要是下次給他對上怪物還這麽不專心，最少也得落下個殘疾。”
聽到是江彥狀態不好，喬心雨擔憂地看向車庫的方向。
舒禾悄悄觀察她的表情，火上澆油一波，“你說他那麽年輕，有多餘的精力不提升異能反而被心事困住，一直在胡思亂想，難怪異能強度一直停滯不前。”
能力的強弱並不會影響舒禾對自己隊員的看法，問題還是出在心態上。
有問題就解決問題嘛，一直憋著不說，畏縮不前算怎麽回事，難道是單純喜歡內耗，然後浪費時間和精力嗎？
喬心雨一個溫婉的女學生都練上了搏擊技巧，瘦弱的身體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，長了十斤，精神氣好了，頭發都長得快了。
看她還在猶豫，舒禾幹脆打直球。
“你們兩個關系最近，去幫開導開導江彥吧，當然，你不願意的話，我就讓俞哥去，他應該會很願意調/教一下頹廢的小青年。”
“別。”想起每回江彥跟俞明對練都累到脫力，喬心雨往前邁了兩步。
“別讓俞哥去了，我去吧。”
看人走向車庫，舒禾去衛生間洗了個澡，洗得香香白白的，換上長袖連衣裙搭帶花邊的襪子，跟車庫裏光著膀子幹架的女英雄簡直天壤之別。
俞明正在切菜，餘光眼尖的看到了女生繡著蕾絲花邊的裙子，擡眉調侃。
“我們大小姐穿那麽漂亮是有約會？”
聞言，林覓從竈臺邊回過頭，一眼就看到了穿著青綠色長裙的舒禾，踩著五厘米高的瑪麗珍小皮鞋，微卷的空氣劉海，披散的長發，耳後發間各夾著兩只蕾絲蝴蝶結，像從童話裏走出來的精靈。
他藏不住驚艷的神色，蓋上咕嘟咕嘟冒泡的湯鍋，拿過抹布擦擦手。
“小禾，要出去逛逛嗎？”
“嗯。”舒禾擡了擡手上的米格條紋的墨綠色針織衫，是給他選的外搭。
林覓會心一笑，摘下腰上的圍裙，“俞哥，麻煩幫我看一下鍋。”
“放心去吧。”俞明一邊控制著刀切菜，另一邊控制著不銹鋼盆晃動，濾掉食材裏的水，對金屬的運用已經爐火純青。
林覓三兩步跑出來，接過舒禾遞來的大衣穿上，低頭湊到她耳邊，“只是稍微打扮一下就好漂亮。”
舒禾小臉一紅，拿出口罩自己帶上一個，另一個遞給他。
平常很難有閑空做精致的打扮，穿的那麽漂亮卻要把臉遮起來——是要出門去打聽基地內部的情況吧，換裝掩人耳目。
“我要不要戴帽子？”林覓主動配合她。
舒禾想了想，從空間裏翻出一個淺木色的漁夫帽拿給他。
穿戴整齊後，挽住他的胳膊走出家門，踩在綠油油的草坪上，風格清新休閑，猶如畫報裏走出來的一對模特。
*
又破又臟的越野車開進別墅區，在別墅區內外吸引了不少的視線。
街上的行人們談論新來的異能者小隊質量參差不齊，身負異能也還是像逃難過來的一樣狼狽不堪，不比他們運氣好，根本沒吃過災變的苦。
靠近帝都的，在第一波幸存者轉移時就有幸進入基地，整個Z市居民更是天選幸運兒，在暴雨發展到中期時就盡數轉移到穹頂之中。
“高墻上每天都在開炮開槍，一號基地的兵工廠從來就沒停轉過，有這麽多熱武器，誰還稀罕異能者啊。”
“知道什麽叫鋼鐵洪流嗎，異能者再強也是人，只要是人就有弱點，哪個基地要是把希望寄托在異能者身上，我笑話他一輩子。”
“之前張博士不是從東原基地帶了研究數據過來，異能者就是人類本身的基因突變，跟那什麽轉基因大豆差不多。”
“基因突變的東西不確定性可就太多了，又是受紅月幹擾，又是升級受限，得虧我沒成為異能者，不然可遭了老罪了。”
行人們彼此交談著，使用基地內的貨幣在街邊的小攤上買了一些基礎物資。
穿著體面幹凈的行人從身邊走過，舒禾打量了一眼他們手中的物資，大都是罐頭、壓縮餅幹和生長周期短的蔬菜。
她挽著林覓的胳膊，小聲念叨，“怎麽沒聽辦事處的人說起過貨幣的獲取途徑？”
正說著，身邊人就停下了腳步。
她擡頭看去，林覓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個門牌，“貨幣兌換處”。
走到門前，從打開的門裏看進去，滾動屏上是今日的兌換價，黃金、白銀、鉑金等貴金屬都在兌換之列，除此之外，還有一例格外顯眼的，單獨列成一排的晶石兌換系統。
一階晶石兌100貨幣，與白銀等價。
二階晶石兌800貨幣，與鉑金等價。
三階晶石兌3000貨幣，是黃金的三倍。
再往下就是天價了。
一包200g壓縮餅幹相當於四個饅頭，一個成年人一天的口糧，只需花費10貨幣。
按照這樣的購買力計算……她要是把腰包裏的晶石都對成貨幣，大概會對基地內的金融系統造成不小的沖擊。
“有熱武器保護，也無法改變覺醒異能才是人類的進化趨勢。”林覓淡然的看著這一切。
官方收集晶石無非只有兩個用途，研究異能和幫助隸屬基地官方的異能者進化。
兩人沒打算進入兌換處，從門前走過時，旁邊僻靜的小巷子裏傳來悄聲的呼喚。
“帥哥美女，要兌換貨幣嗎？我們這兒的價錢比兌換處的價公道多了，有需要的話可以來看看，渠道合法合規。”
一個穿黑衣戴黑帽的瘦個子貼著墻邊招呼他們。
舒禾一眼看出，他是個異能者。
精神系異能者，一階初期，汙染值……
53％？？
“嘖。”她皺皺眉，拉拉林覓的手，示意他，自己對這個人很感興趣。
兩人跟著男人進入小巷，七拐八拐走進了一間簡陋的小鋪面，一進店門就看見玻璃櫃臺裏的玻璃瓶裏裝著一小堆一階晶石，大概有十來顆的樣子。
“我們有幾顆晶石要出，你這裏的兌換價是多少？”林覓開門見山。
碰見敞亮的主兒，瘦個子滿臉嬉笑，“不愧是外頭來的，說話就是豪氣，我這兒的確只收晶石，一階能加價到120，二階加到900，三階晶石，您如果有，我能出到這個數。”
他比了一個一：10000貨幣，比兌換處的價格高出三倍不止。
林覓審視臟亂小的店面，不覺得一個低階異能者能調動那麽多的貨幣，“你出那麽高的價錢，不怕擾亂市場被查？”
瘦個子笑而不語。
舒禾直接從林覓褲兜裏摸出一顆二階晶石，“大家都在基地裏住，以後少不了要出晶石，真心處個朋友，我們也省得再找其他的門路。”
看到二階晶石，男人的眼頓時就亮了，積極的回答，“害，告訴你們也沒關系，只要你們在這兒稍微住個幾天就都能明白。”
“貨幣兌換處是隸屬於一號基地財政部的基礎設施，收到的晶石和貴金屬都屬於一號基地，所以一號基地的防衛部才養得起那麽多異能者。”
“我們其他四個基地表面上是跟一號基地共存共榮，但是到了特殊時期，我們四個基地也都只是保衛一號基地的緩沖地帶。”
“當然，他們建造基地的時候初心肯定是好的，但其他基地加起來也有三四萬人呢，怎麽可能允許一號基地把好東西先吃了，剩下的才分給咱們，所以就搞一些非常手段。”
“你們真不用擔心，這都上頭默許的，其他三個基地也都有這種地下黑市，大家心知肚明，為了內部和平，誰都不會挑破的。”
原來是這麽一個權力失衡。
太宏大的東西梳理起來又覆雜又麻煩，舒禾不覺得自己有拯救世界的野心和能力，也就不想深挖下去。
她摸出了一顆三階晶石，在瘦個子嗔目結舌的震驚中，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。
“你是受人工幹預覺醒的異能者？”
瘦個子的瞳孔顫了顫，健談的面孔頓時變得緊張起來。
“別害怕，我沒有惡意，只是來這兒之前聽說山河基地有了人為幹預覺醒異能的新技術，覺得很神奇。”
舒禾說完，扭過臉去天真的摟緊林覓的胳膊，藏不住的小激動都從晃悠的裙擺裏顯現了出來。
“親愛的，要是真的有讓普通人覺醒異能的技術，那你也去試試吧，我砸鍋賣鐵也一定讓你覺醒異能，這樣咱們就能殺更多的怪物，賺更多的錢，再也不愁吃不上飯了。”
她的戲癮張口就來，演傻白甜就真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傻樣。
林覓憐愛的摟住她，“老婆，如果真有這樣的機會，我一定會配合，成為異能者，讓你過上好日子。”
末世之下還能不離不棄的夫妻，像大熊貓一樣是數量稀少的珍稀物種。
在每個人都淪為工具的當下，晶石和物資才是個人心頭最重要的東西，為此賣兒賣女賣老婆的數不勝數。
看著一對小夫妻在自己面前表露真情，男人輕吐一口氣。
不忍道：“你們別打覺醒異能的主意了。”
兩人費解的轉頭看向他，就聽男人嘆氣道，“兩個月前說是有參與異能相關實驗的名額，報酬是兩袋大米，我當時背著老婆孩子報了名，一千個人裏抽二十個人，我好運抽中了……”
實驗的過程令人毛骨悚然，將某種神秘的黑色液體註入到人的脊髓液中，不到二十四小時，試驗人員就出現了發燒的癥狀。
三天後，男人醒過來，發現自己覺醒了精神系的異能，自己無論說什麽話，別人都會聽信。
也由此得知了實驗的具體情況，二十個受試者，當天死亡三人，第二天四人變異成怪物，第三天又有三人在高燒中出現內臟衰竭的癥狀，搶救無效去世。
活下來的十人裏，大部分都是力量系、速度系等發展上限不高的異能屬性。
也就是他好運氣覺醒了精神系異能，才活著回到家裏。
“覺醒異能的風險太大了，就算能從實驗中活下來，也會一直被研究室的人員監視，我要不是抱上了梁先生的大腿，現在還躲在家裏不敢出門呢。”
舒禾感到莫名的壓抑。
生活在山河基地裏，頭頂是一成不變的燈光，厚重堅實的鋼鐵穹頂，保證安全的同時也把人圈養進了大棚裏。
若不直面真實環境中的危險，就要做出受人控制、為群體安全犧牲的準備。
或許大部分人是真心喜歡這樣的安全穩定，也不覺得那樣的實驗是種問題，但她只覺得窒息。
“幫我兌這顆三階晶石吧。”
“好。”男人轉過身去拿現金給她，面值100的貨幣捆好一沓拿給她。
數好現金後，舒禾將晶石放到玻璃櫃臺上，一顆黃澄澄，一顆黃綠色。
男人看著兩顆晶石，欲言又止。
“聽你跟我們嘮了那麽多，剩下那顆你換成貨幣，給你的家人買點好吃的吧。”
舒禾揮揮手臂跟男人告別，和林覓手挽著手消失在了門外。
從小巷子裏走出來，林覓才問，“為什麽要送他一顆？可能他根本沒有家人，就像他說的，他是精神系異能者，即便說謊也沒有人會聽出來。”
“他一階的能力，能騙得了我？”
來到視野開闊的路面上，舒禾才感覺心中的憋悶減輕了些。
“他才一階，汙染值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五十，相當於只剩半條命了。”
聽她惆悵的語氣，林覓滑下手去牽住她的手，握過來貼來自己腹部，按著她的手背在自己肚子上畫圈。
“你有點不開心。”
舒禾低頭看路，“來這兒之前，我以為山河基地會是個世外桃源，可事實跟我想的差太多了。”
沒有團結一致的高昂，沒有心懷希望的堅守，只有不見天日的穹頂和末世之中對於未來灰暗的、不擇手段的探索。
她不喜歡這樣的氛圍。
“那我們就離開這兒，這片土地那麽寬廣，一定會有適合我們居住的地方。”
“嗯。”舒禾有被安慰到，那不忘強調，“無色晶石我還是要拿的。”
林覓摸摸她的頭，“只要你開心，想做什麽我都陪著你。”
*
車庫裏，兩人側身相對，默默無言。
十幾分鐘後，江彥終於忍不住了，從地上爬起來，扯掉頭上的毛巾，走到喬心雨面前。
“心雨，是我哪裏做的不對嗎，為什麽你對我的態度不像之前了？”
喬心雨低頭看鞋子，語氣淡漠，“小彥，你該多跟俞哥舒姐他們學習，我什麽都幫不上你，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。”
“什麽叫浪費時間？”他掰過她的肩膀，“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喜歡你？難道你覺得我們之間就算作為朋友，說幾句話也算是浪費時間嗎？”
“小彥，愛是會消失的，但能力不會。”
喬心雨眼含淚水，被強迫著與他正視，聲音哽咽。
“或許你對我的感情只是極端環境下的吊橋效應，以後會有其他的異能者跟你並肩戰鬥、交付生死，你會和別人產生更深的羈絆，是哭是笑，我都不會在你的身邊……我……只是一個普通人。”
她也很難過。
可是能力與使命的不同讓他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，作為普通人，她要怎麽去體會他的心境，和他一起成長？
沒有答案的問題盤旋在腦海裏，禮貌的疏遠距離，至少自己能心安。
“不是這樣的。”江彥咬著牙，眼眶通紅，“我也是個人，我不是個戰鬥機器，難道我沒有選擇自己伴侶的清醒頭腦？”
他緊緊握住她的胳膊，這些天縈繞在自己腦袋裏的紛雜思緒，全都從嘴裏吐了出來。
“我知道我沒有那麽強，要跟舒姐他們學的還有很多，可我不是變成了異能者就只剩下變強這一個目標。”
“子軒喜歡做數學題，俞哥愛搗鼓金屬工具，周姨每天都換著花樣做面點，舒姐和林哥不狩獵的時候就談戀愛、拍照畫畫吃好吃的，他們是活生生的人，有自己喜歡的人和事，難道我不能有嗎？”
“心雨，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異能者，我喜歡你，因為你的溫柔善良，你的不離不棄，因為在最苦最難的時候，你看見了我，我也看見了你。”
江彥說著，哭腔越來越明顯，眼淚嘩嘩的往外流。
壓抑在心裏的情緒一股腦的傾瀉出來，整個車庫都回蕩著青年的哭聲。
“我喜歡你，想和你在一起……”
“如果你對我也有感覺，能不能……嗚嗚嗚……不要推開我……嗚嗚嗚啊……”
青年哭的眼都腫成了核桃，喬心雨拿過他手裏的毛巾，給他擦擦眼淚，又給自己擦，兩個人都哭成了淚人。
門外，兩個小孩子貼著門偷聽車庫裏的動靜。
江哥哥哭了？
喬姐姐也哭了？？
過去快二十分鐘了，還在哭……江哥哥的嗓子都哭啞了……真能哭啊。
*
晚飯的主菜蓮藕排骨湯和烤蔬菜，主食有紫米飯和紅糖發糕。
舒禾美滋滋的喝湯，吸溜一口排骨，輕輕一咬就脫骨，煮到變成粉紅色的藕，輕輕一咬就斷開，又糯又甜，帶著一點細細的纖維感，吸飽湯汁，輕輕一嘬就是滿口的排骨湯。
好久沒吃紅糖發糕，她掰了一塊大的，送到嘴邊就有一股淡淡的紅棗香，牙齒咬下去是介於面包和饅頭之間的松軟又厚實的口感，嚼起來甜滋滋的。
烤蔬菜刷的是橄欖油，撒了黑胡椒海鹽調味，類似西餐的簡單做法，保留了蔬菜的脆感，用電烤箱烘烤，邊緣還帶點微焦。
對於純素的食物，舒禾的好感並不強烈，但為了補充維生素和營養，吃得很積極。
吃到七分飽，註意力才從飯菜轉移到桌上的人。
大家都在有意無意的看向江彥和喬心雨，她跟著看了一眼——
好家夥，他們兩個是怎麽了？
眼睛又紅又腫，臉和鼻子也是紅紅的，好像大哭過一場，還是哭的撕心裂肺的那種。
“江彥？心雨？”舒禾點了他們一聲，“提醒一下，今天輪到你們兩個洗碗哈。”
兩人哭的有點缺氧，吃得很慢。
聽到舒禾叫他們，先後點點頭，沙啞的喉嚨沒敢直接回答。
飯後，照例是一個小時的消食時間。
舒禾一頭紮進孩子堆裏，在地毯上鋪好飛行棋游戲盤，招呼俞明過來一起玩。
兩個孩子和一個孩子氣的成年人湊到一起，茶幾前的地毯立馬變成了幼兒園，俞明就是最負責的幼兒園園長。
他坐到地毯上，取下鼻托有些松動的眼鏡，掏出手帕擦了擦鏡片，又戴回去。
四人展開激烈的角逐，廚房裏的二人在清洗碗筷廚具。
周麗花坐到沙發上，從包裏掏出了毛線球繼續織帽子，林覓坐在一旁幫忙理毛線，餘光瞥向四人玩鬧的身影，有些心不在焉。
小禾笑得那麽開心，該不是把上午拉過勾的事給忘記了吧。
有心思撮合別人，怎麽就不念念自己的男朋友呢。
他轉頭看向客廳落地窗上的倒影，額前的劉海長長了些，遮到眉毛，臉變化的不大，就是秋天衣服穿的多，一眼看過去，扁平的一片，儼然一個清瘦的大學生。
似乎有點寡淡。
讓人沒有那種世/俗的欲望？
林覓把手上剩下的毛線整理好，起身去玩得正嗨的舒禾身邊，俯身告訴她，“我想洗個澡，先回房間了。”
“嗯嗯，你去吧。”
舒禾應著，甩出骰子，看到點數後即刻爆發出歡呼，“是六！我快到終點啦！”
“該輪到我丟骰子了。”夏子軒舉手。
俞明環視被燈光照亮的客廳，連落地窗前的草地都被屋裏的光亮照的一片嫩綠。
水電供應不缺，配備好幾部座機，一家人飯後消食休閑，資源的貧瘠和未知的危險被隔絕在高墻和穹頂之外，這樣安寧美好的生活，也太夢幻了點。
“不拉窗簾嗎，可能有人在監視我們。”
“讓他們看唄，客廳是休閑區域，誰會在這兒使用異能啊。”
“……我處理食材的時候用了一下。”
舒禾頓了一下，笑著垂垂手，“安心啦，我跟林覓基本摸清了基地內部的情況，那位高先生從前是基地負責人梁國偉的合作夥伴，一人從政一人搞錢，老搭檔了。”
他們能住在這兒，享受這些東西，左右不過是梁國偉和高遠想拉攏他們加入五號基地的防衛隊，先拉攏，再控制。
“這些當權的人想要控制武力以保證自己的地位，維護穩定的現狀以爭取更多利益，以在其位謀其政的想法來看，是無可厚非。”
她沒接觸過高層的競爭，對那也不感興趣——現在可以放松身心，養足精神，當然要好好享受。
想著，清澈的眼神看向俞明，“哥，我有預感，他們會很喜歡你。”
俞明咳嗽兩聲，“你又有主意了？”
“沒有啦，但是你想想，對方能舍得下本錢讓我們住別墅，為了達到目的，應該還會有其他的手段……”
“你擔心我們小隊頂不住？”
舒禾搖搖頭，聲音平淡，“我又不是無良老板，其實基地裏的生活還算安穩，或許你們留下才是更好的選擇。”
大家聚在一起，一路前行，只是為了尋找一個可以躲避天災的安全的避難所。
現在，已經找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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